我不知道我想说什么。

此刻的我骑在化石翼龙背上，身后枯叶市的天空布满了层层灰色的云彩。
我眼前，两条哈克龙口中喷出的破坏光线将这个城市的肌肤层层撕裂。我看到一座座也许曾经向天空放出滚滚浓烟的砖制烟囱轰然倒下，看到那些据说是人类最高科技所凝结的摩天大楼在强烈的能量冲击面前脆弱不堪。看到翻滚的海水汹涌着咆哮着，将河岸口停泊的万吨巨轮打成两半，无可奈何的沉入海底。

我曾经以为我多多少少会有点快感。最少，会有些轻松甚至得意的笑出来。
而事实上此时我只是很迷茫的骑在这条发射了两发破坏光线而已经有些疲惫的翼龙身上，脑海一片空白。
我知道枯叶市内正四处蔓延起大火，无数人的产业和生命在强烈的能量前毁灭。还活着的人们大约正被失去生命的恐慌和悲痛所笼罩，我听到他们撕心裂肺的求救声和哭声与海风的呼啸声交织成一张令人心痛的巨网。
我也听到土地的声音，听到土地的哀号。听到在破坏光线的巨大能量前，本来已经被人类的工业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土地再次受到折磨的惨叫。我清楚，这一轮的攻击过后，我看到的将是全面而彻底的毁灭。曾经繁华的都市最终将沦为一片贫瘠的焦土，这一天将成为这些所里所有罪恶居民的祭日，他们的尸骨将横陈在这篇没有生气的土壤，等待贪婪的鬣狗和兀鹫分食。

是，他们是罪恶的。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我做的一切是有意义的。
我毁灭这诸多生命，只不过是替天上的上帝完成他迟早要降下的刑罚而已。

枯叶市一直是一个我曾经一直不敢回忆的地方。我出生在曾经以神秘著称的常青森林。幼年的时候辗转迁移最终随着家人在枯叶市定居。这里曾经是个很美的小镇，叫做绿源。城镇三面被高大的橡树包围，另一面则是蔚蓝的海。在森林里出生的孩子对于自然总是有着说不出的喜爱。我小的时候就很喜欢去高大的橡树林里玩。橡树肉质的树皮让我能想到常青森林里的榆树。每年春天，用于放牧的紫苏苜蓿成片成片的生长着。像是家乡灌木里丛生的瓜叶菊。我常常跪在柔软的土壤上，泥土的芬芳和柔软像极了母亲的怀抱。偶尔我会想，也许我只需要俯下身安静的贴在土壤上。我也会生出最终将深深插在土壤里的根系。在土地的哺育下成长成一棵参天的树木。随着海风将我的种子传到每一寸土地，看着自己的子孙拔地而起，慢慢的高过自己，挡住偶尔也会很刺眼的太阳。我那时想树木本身真的很幸福，它不需要帮妈妈做家务也不用担心不认真读书被爸爸责备。最重要的是，它可以一生一世的赖在这片芬芳的土地上，而不是像我一样每天必须在日落前回家。

这样简单的生活过了很久。

直到有一天。
绿源镇出现了很多奇异的生物，成群成群的地鼠和穿山甲突然在柔软的土地上出现，慢慢的绿源一边的林地被掘开一个环形的缺口。从里面冒出来好多说着我们不懂语言的人们，他们戴着黄色的安全帽。拿着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工具。似乎在计划着什么。

那时候，我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后来经由他们找到的能够听懂我们说话的向导和我们阐明了他们不远千里赖到绿源的目的。原来看似贫困落后的绿源镇实际上是一块掩藏着黄金矿脉的宝地。而且由于靠海的地理优势，绿源镇很容易成为海上交通重要的枢纽。充分利用起这些天赐的优势，绿源镇的腾飞指日可待。

我们的镇长，那个鼠目寸光的白痴，接受了那些人提出的开发计划。
镇上的居民几乎都疯了一样，每个人都在努力追逐着，奋斗着。他们坚信自己有一日必然可以达到那张开发蓝图规划的美好前景。修建水渠，建造发电站。烧毁橡树，挖掘矿脉，化工企业如雨后春笋一般大量的成立，创办，发展。一道道排污管道交织成四溢腐臭气息的网络，将污浊最终汇入大海。带有橡木香味的小屋被拆掉了，取而代之的是整齐的混凝土楼。日落前木炭燃烧的屡屡炊烟最终化作向天空排放的黑烟，终日不停。

绿源镇终于崛起了。人们的口袋里装满了金币，现代化的摩天大楼鳞次栉比，高科技的工厂比比皆是。
终于政府决心将这个曾经的小镇升格为市，将常青森林并入他的辖区，只是，名字要改。

原来寓意为“绿色源头”的小镇如今已经没有一点植被。
“枯叶”成了对它最好的诠释。或许，也是最尖刻的讽刺。

没看过的人们，也许永远也无法理解很多我所描述的情景，儿时曾经与我朝夕为伴的巴大蝴在化学试剂的浓烟面前苟延残喘，森林里随处可见的铁壳昆被人们无情的剖开外壳并焚烧它不可食用的肉质。派拉斯特等菌虫已经在周边绝迹，偶尔能看到它背上巨大的蘑菇被丢弃在一边，周围飞舞的苍蝇似乎也在告诉人们它死亡的这一事实。曾经漫山遍野的橡树丛和紫苏苜蓿现在也许连在博物馆里都看不到了，荒凉的土地上，满是堆积如山的金属废料。

我从来也未曾理解过科学。在我看来，那些尾部喷出黑烟在路上飞驰的钢铁怪物，那些向天空排放着黑烟的烟囱，那些周密的排污管道，那些漫山遍野的电动品。和生活的幸福绝对没有本质的关系。人们被科学拘束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变得娇气和敏感。人们的脸色因接触不到自然的气息变得苍白。那些自以为是的科学家们残忍的撕裂着自然的灵魂和躯体，又残害着整个人类群体的灵魂健康，只是为了博得那些虚无的名誉和喝彩。所谓科学，不过是一把毁灭了生存环境又毁灭了生存乐趣的匕首而已。

所以我只能用毁灭来与这所谓的科学对话。

我一直认为去和本身就没有人性的人进行有关人性的谈判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同样，对于一个把自然不当回事的人，保留哪怕一丁点的仁慈都是对他们罪恶行为的放纵。也许我真的不够尊重生命，但是不懂得尊重其他生命物种的人类，其本身的生命并不比我脚下的污水贵重多少。我恨他们，是的，很恨。他们中有我童年时的玩伴，曾经和我一起在森林里嬉戏，也曾经和我一起与随处可见的巴大蝴嬉戏，被它的花粉迷昏后，靠在橡树温暖柔软的树皮上蒙头大睡。

然而也正是他们，用自己对于其他生命的了解，残忍的杀害和肢解这些无法反抗和抱怨的生灵。用它们的尸骨，铺成一条条通往自己贪欲的道路。

最终我还是将两条哈克龙收到了精灵球里。眼前曾经繁华的都市现在已经沦为一堆残垣断壁。我刻意的命令两条龙在高空上直接向下发射破坏光线。我相信这样这个城市的现代气息会得到更彻底的毁灭。我相信沦为齑粉的现代产物会成为那些最为坚强的植物们很好的生长地点。那些罪恶人民的尸骨将被讲解成养料，尽管他们并不情愿，也必须为这些将这里重新回复为自然的精灵们贡献一份力量。雨已经停了，背后的乌云不久会散开，海潮也会慢慢平息下来，不像现在这么汹涌。这个世界若是没有那么自私的人类，而只是默默生长的植物，也许更美。

隐约中见到被烧成焦炭的废墟上绿色的气息。揉揉眼睛，原来是我看错了。
但我相信总有一天，绿色的精灵们将会再一次，无忧无虑的生长在这片属于他们的土地上。

“化石翼龙，起飞。”
石质的翅膀划过厚厚的黑云，七色的光芒。

原来雨后。真的有彩虹。